“要發瘋了嗎?”娜塔莎重說一句話。
“我把我自己的情況說給你聽。我有個表兄……”
“我知道——基里拉·馬特維奇,他是個老頭子,是嗎?”
“他并非從來就是老頭子。你聽我講,娜塔莎,我要跟鮑里斯談談,他不應當來得這樣勤……”
“既然他很想來,為什么他不該來?”
“因為我知道,這不會有任何結果的?!?
“為什么您會知道呢?不,媽媽,您不要對他說吧。真是一派胡!”娜塔莎說,那腔調聽來就像有人要奪取某人的財產似的?!鞍?,我不出嫁,既然他感到快活,我也感到快活,那就讓他來好了?!蹦人⒙缎θ?,向母親瞥了一眼。
“我不出嫁,·就·這·樣·過·下·去。”她重說一句。
“這是怎么回事,我的親人?”
“對,·就·這·樣·過·下·去。嗯,我不出嫁,但是……就這樣過下去,很有必要?!?
“就這樣,就這樣。”伯爵夫人重復地說,她全身戰栗著,突然發出了和善的老太婆的笑聲。
“不應該發笑,不要再笑了,”娜塔莎喊道,“您把整張床弄得搖搖晃晃。您非常像我,也是個好高聲大笑的人……等一等……”她抓起伯爵夫夫的兩只手,吻一吻小指頭的一個關節——六月,繼而吻另一只手的七月、八月。“媽媽,他過分鐘情,是嗎?您的法怎么樣?從前有些人這樣鐘情于您嗎?他很可愛,很,很可愛!不過我對他不太感興趣——他像食堂里的鐘那樣非常狹窄……您不明白嗎?……狹窄的,您要知道,淺灰色的……”
“你撒什么謊!”伯爵夫人說。
娜塔莎繼續說:
“難道您不明白嗎?尼古拉是會明白的……別祖霍夫——
是藍色的,暗藍色中帶有紅色的,他又是四角形的?!?
“你也向他賣弄風情。”伯爵夫人笑著說。
“不,他是個共濟會員,我探聽到了。他挺好,暗藍色中帶有紅顏色,要怎么向您解釋……”
“我親愛的伯爵夫人,”從門后傳來伯爵的說話聲,“你沒有睡嗎?”娜塔沙光著腳霍地跳起來,手里拿著一雙便鞋,跑到自己房里去了。
她久久不能入睡,她總是這樣考慮:誰也沒法理解她所理解的一切和她內心包含的一切。
“索尼婭?”她想了想,睜開兩眼瞧著那只有條大辮子的、縮成一團躺著睡覺的小貓?!安?,她哪能明白!她是個高尚的人。她愛上了尼古拉,不再想知道什么了。媽媽心里也不明白。真奇怪,我多么聰明,而且多么……她很可愛?!彼又f,用第三人稱談論自己的事,腦子里想到,有某個很聰明的、最聰明的、最好的男人在談論她的事情……她的內心容納著一切,“這個男人接著說,“她異常聰明,可愛而且美麗,異常美麗而靈活——游泳、騎馬,都很出色,還有一副好嗓子!可以說,非常悅耳的嗓子!”她唱了她所喜愛的凱魯比尼歌劇中的短短的樂句,就急忙撲到床上去,當她愉快地想到她馬上就會酣然入睡時,她便放聲大笑,她喊杜尼亞莎吹熄蠟燭,杜尼亞莎還沒有從房里去出來,她就進入了另一個更幸福的夢幻世界,那里的一切同現實一樣美好,令人感到輕松愉快,只不過在那個世界另有一番景況,因而就顯得更為美妙。
第二天,伯爵夫人把鮑里斯請來,和他商議一番,從那天起他就不再到羅斯托夫家里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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