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布包,一層層打開,里面是枚磨得發亮的北伐勛章——那是濟南戰役后,他給每個陣亡士兵家屬送去的通款。“這枚勛章,我留著。”他將布包重新系好,“等將來全國太平了,我就帶著它,回濟南那座山上去,告訴弟兄們,他們的血沒白流。”
禮堂里靜得能聽見心跳,軍官們望著主席手中的勛章,忽然覺得眼眶里的不是淚,是火。
那天的會議開了很久,從正午直到日暮。他們聊濟南戰役的戰術細節,聊德國顧問教的新戰法,聊將來在各部隊要注意的事項,沒人再提“舍不得”,卻都在告別時,用力地握了握手。
杜與明走時,將一本厚厚的《裝甲兵操典》放在李宇軒桌上:“主任,這是我整理的筆記,您留著。”宋溪濂塞給他一把刀:“主任,這是濟南繳獲的日軍指揮刀,您帶著防身。”黃偉最是直接,抱著他說了句“主任,將來打仗,我還跟著您”,轉身就走,沒敢回頭。
李宇軒站在禮堂門口,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暮色里,忽然覺得肩上的將軍服輕了許多,心里卻空落落的。風吹過庭院里的梧桐樹,葉子沙沙作響,像在替他說再見。
“你好像又沒給我攢上什么家底。”一個清脆的聲音從身后傳來。
李宇軒轉過身,看見李念安穿著小西裝,手里拎著個食盒,站在廊下笑。
“什么家底?”他笑著迎上去,接過食盒,“金銀珠寶?還是良田美宅?”
“至少也該留個軍職啊。”李念安走進禮堂,看著黑板上那十個字,“聚是一團火,散是記天星——說得倒好聽,自已卻成了光桿司令。”
李宇軒打開食盒,里面是剛讓好的桂花糕,還冒著熱氣。“能看著他們把第五軍的魂帶出去,比什么軍職都強。”他拿起一塊桂花糕,塞進嘴里,甜香瞬間驅散了心頭的澀,“再說了,我也不是光桿司令,委員長還讓我待在他身邊當參謀呢。”
“參謀?”李念安挑眉,“那個天天看文件的地方,能困住你?而且你這官怎么越當越小了?”
李宇軒望著窗外漸濃的夜色,遠處的國民政府大樓亮著燈火。“困不困得住,總要試試。”他的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堅定,“至少現在,馬上就要統一了,不是嗎?”
李念安看著他嘴角的笑意,忽然明白,這個總說自已“軟弱”的男人,心里藏著比誰都硬的骨頭。那些被打散的團,那些散落各地的弟兄,終究會像種子一樣,在這片土地上長出新的希望。
夜風穿過禮堂,吹動了黑板上的粉筆灰,卻吹不散那十個字的印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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