長江水汽氤氳,彌漫在巴東總督府的每個角落。李宇軒坐在公案后,指尖無聲地敲擊著攤開的公文——那是各縣呈報的稅賦賬目,朱筆圈出的空缺如傷口般刺眼。
    主任,黃偉立在案前,手中卷宗已被汗水浸透,“各縣新政推行受阻,楊升、劉香等人表面應承,底下厘金局卻照舊橫征暴斂。百姓怨聲載道,卻敢怒不敢。”
    李宇軒抬眼,指節在紫檀木桌面上叩出兩聲清響說了多少遍?上班的時侯稱職務。”
    “是,省主席。”黃偉連忙改口,卻依舊難掩焦慮,“再這么拖下去,咱們之前定的減租、開辦學堂的政策,怕是要成一紙空文。”
    “呵。”李宇軒冷笑一聲,起身走到窗邊。窗外的長江正漲著水,渾濁的浪濤拍打著堤岸,帶著一股摧枯拉朽的氣勢。“在金陵的時侯,我沒權利改變那些爛攤子。到了巴東,我還沒權利扳扳這些地頭蛇的性子?那我不是白來了嗎?”
    他轉過身,眼神里淬著冷光:“告訴那些軍閥,我定下的政策,三日內必須在各縣貼出告示,誰敢欺上瞞下,誰想捂著自已的地盤當土皇帝——”
    話音頓了頓,他伸手按住腰間的槍套,皮革摩擦的輕響在安靜的屋里格外清晰:“休怪我李某人的刀,不長眼睛。”
    黃偉心頭一震,連忙應聲:“是,省主席!我這就去安排!”
    “等等。”李宇軒叫住他,“之前讓你去德國和美國采買的武器,進度怎么樣了?”
    “正在派遣。”黃偉連忙回話,“德國那邊的毛瑟槍已經起運,走的是長江水路,估計下個月能到宜昌。美國的勃朗寧重機槍有點麻煩,那邊的軍火商要加價,我已經讓駐美辦事處的人去周旋了。”
    “錢不是問題。”李宇軒擺了擺手,“告訴他們,加價可以,但必須保證質量,要是敢送來些二手貨,我拆了他們的洋行。”
    “是!”黃偉這才轉身退出去,腳步都比來時輕快了幾分。
    總督府的偏廳里,胡中南正踮著腳往門口望,見黃偉出來,連忙迎上去:“怎么樣,悟我,主任他怎么說?”
    黃偉把李宇軒的話復述了一遍,末了加重語氣:“省主席說,必須貫徹他的政策,誰敢欺上瞞下,大軍不日就到他的家門口。”
    “主任真這么說?”胡中南眼睛一亮,攥緊了拳頭,“早就該給這些軍閥點顏色看看了!上次去恩施督查,劉香的人居然敢扣咱們的糧車,簡直反了!”
    “省主席心里有數。”黃偉壓低聲音,“對了,主席還催了美國和德國的物資,讓盡快送過來。”
    “好!我這就去發電報!”胡中南轉身就走,腳步帶風——他早就盼著能換上新家伙,第三師的弟兄們手里的槍,還是北伐時用的老套筒,早就該換了。
    而此時的巴東縣衙后堂,幾個穿著綢緞馬褂的軍閥正聚在一塊兒,八仙桌上擺著的燕窩羹都快涼透了。劉香把手里的茶碗重重一墩,茶水濺了記桌:“不是我說,他李宇軒不過就是個書童出身,跟著委員長后面混了幾年,就敢來管咱們巴東的事?真當自已是天王老子了?”
    旁邊一個留著八字胡的軍閥嘆了口氣:“唉,沒辦法啊。誰讓人家手里握著第三師呢?那可是委員長的嫡系,咱們這些地方軍,硬碰-->>硬肯定討不到好。”
    “憑什么!”劉香猛地拍桌子,震得茶杯叮當響,“別的地方都是王權不下鄉,咱們巴東怎么就成了特例?委員長非要派這么個愣頭青來指手畫腳,這是沒把咱們當自已人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