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陵總統府西花園里,春日的陽光透過百年法國梧桐新發的嫩葉,在修剪齊整的草坪上織出流動的光斑。蔣介師穿著一襲深色長衫,陪著宋梅齡在青石板小徑上漫步。宋梅齡身著淺碧色旗袍,外罩一件針織開衫,步履從容。
    在他們身后十來步遠,一個十來歲的男孩正蹲在花壇邊,小心翼翼地用草莖撥弄著一隊搬運面包屑的螞蟻。他身上的小西裝雖然熨帖,后背卻沾了些草屑。
    這小家伙倒是活潑,宋梅齡回頭望了一眼,唇角含笑,是建鋒從俄國寄信回來了?
    蔣介師腳步微頓,搖了搖頭:建鋒還在莫斯科,怕是趕不上我們的婚禮了。他朝后招了招手,念安,過來。
    李念安丟掉草莖,小跑著上前,在兩人面前站定。他先是規規矩矩地朝蔣介師鞠了一躬,又轉向宋美齡,黑亮的眼睛悄悄打量著她卷曲的短發和耳垂上的珍珠。
    這位是宋女士。蔣介師介紹道。
    宋阿姨好。李念安聲音清脆,手里還捏著方才摘的月季,花瓣上的露水沾濕了他的指尖。
    宋梅齡被他這副故作老成又難掩稚氣的模樣逗笑了,伸手輕輕拂去他肩上的草屑:真是個伶俐孩子。這是誰家的公子?
    他父親是李宇軒,現在在正在去往巴東。蔣介師說著,目光在李念安身上停留片刻,景行把他留在金陵,托我照看些時日。
    宋梅齡若有所思地點點頭:“原來是李參謀的公子。又轉向李念安,念安要不要和宋阿姨一起去打高爾夫球?府里剛修了新球場。
    李念安眨巴著眼睛,直愣愣地問:有錢拿嗎?
    這話一出,蔣介師先笑了起來,指著他對宋梅齡道:哈哈哈,美妹,你看這小子!跟他父親真不一樣。他父親是油鹽不進,不被財色所迷,你這小家伙,倒是貪財又直白。
    李念安梗著脖子反駁:我父親是我父親,我是我,不一樣的,委員長。他仰著小臉,眼神里記是我才不跟那老古板一樣的倔強。
    哦?哪里不一樣?蔣介師饒有興致地問。
    我爹總說要為國為民,可他連自已都護不住。”李念安掰著手指頭數,我不一樣,我得先有錢有槍,才能想別的。沒錢沒槍,說啥都白搭。
    蔣介師聽得眼睛一亮,哈哈大笑:好小子,有點意思!改天把你送去中央黨務學校,好好學學怎么掌事。
    噢……李念安拖長了調子,小臉瞬間垮了下來,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。
    美妹你看,蔣介師笑著指他,一聽到要上學,立馬不高興了,跟他爹小時侯一個德性,就不愛啃書本。
    宋梅齡被逗得莞爾:算了,孩子還小,愛玩是天性。你自已出去玩吧,別跑太遠。
    李念安一聽這話,像是得到了特赦,“哎”了一聲,轉身就沒了影,小皮鞋踩在石板路上“噔噔”響,轉眼就鉆進了假山后面。
    看著他跑遠的背影,宋梅齡轉過頭,輕聲問:介師,你很看重這小家伙呀。
    蔣介師望著草坪盡頭的涼亭,嘆了口氣:唉,我對他父親真是又愛又恨。景行那小子,打牌是塊好料,可腦子總被那些‘革命理想’洗得不清不楚,整天跟我擰著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