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從那三封寄往德國的信離手,李宇軒的心便如通懸了一塊秤砣。他幾乎日日都要到校門口的通信處轉上一圈,詢問有無來自海外的郵件。蔣銳元倒是沉得住氣,專注于東征軍的全局調度,并未單獨催促他的第三師,可手下的年輕軍官們卻按捺不住了。
    這天清晨,晨操剛歇,黃偉便攥著步槍湊了過來,額上汗珠未干,語氣急切:“李主任,咱們到底什么時侯開拔前線?”
    李宇軒正俯身清點彈藥箱,聞聲頭也未抬,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:“在戰場上,稱職務。叫我李師長。急什么?再等等。”
    “是,師長。”黃偉碰了個軟釘子,訕訕地撓了撓頭,退到一旁,可那眼神里的焦灼卻如何也藏不住。
    他前腳剛走,杜與明后腳就拉著胡中南圍了過來。“悟我,怎么樣?主任——哦不,師長怎么說?”杜與明壓著嗓子,語氣里的急切與黃維如出一轍。
    黃偉嘆了口氣,無奈地搖搖頭:“還是那句話,讓等。”
    “等?”胡中南的眉頭立刻擰了起來,他朝遠處塵土依稀揚起的官道努了努嘴,“其他主力師團都已開赴潮州、汕頭,聽說前線已然接火,炮聲都傳回來了。難道我們就只能在這兒聽著動靜,干看著?”
    “唉,師長既然說等,必然有他的道理。”黃偉拍了拍胡中南的胳膊,語氣雖勸慰,自已卻也忍不住朝東面眺望。
    李宇軒將這一切盡收眼底,表面不動聲色,心下卻比誰都急——那三位老友若再不來,莫說手下這些嗷嗷叫的軍官,便是他自已,也快壓不住這全師的躁動了。
    這一等,便是整整兩個月。
    直到1925年深秋,羊城的天空終于洗去連綿陰霾,展露出難得的湛藍。李宇軒正在師部對著東江地區的地圖推演,衛兵忽然快步闖入,帶著一絲驚奇報告:“師長,外面來了三個洋人,德國來的,說是您的朋友!”
    “什么洋人?”李宇軒“騰”地站起身,連日來的陰郁一掃而空,嘴角抑制不住地揚起,“以后要叫團長!我讓你找的翻譯官呢?”
    “早已在門外侯著了!”
    “好!”李宇軒用力一振軍裝,步履生風地向外走去,“隨我去迎接你們未來的三位團長!”
    師部門外,三名身著合l西裝、風塵仆仆的異國男子格外引人注目。他們氣質迥異,卻通樣帶著一種沉靜的、屬于職業軍人的警覺。周圍的士兵們忍不住低聲交頭接耳:
    “就是他們?師長苦等了兩個月的人?”
    “看著不像打仗的料啊,這身板,還沒二營長結實…”
    “聽說是德國請來的高手,可別是花架子…”
    李宇軒全然不理會這些議論,大步上前,笑容熱切地張開雙臂:“我親愛的朋友們,學長!終于把你們盼來了!”
    站在最左側,身形精干、眼神如鷹隼般銳利的隆美爾,上前一步,簡潔有力地握了握李宇軒的手,開門見山:“李,客套話不必多說。我們需要叛軍的兵力部署圖,越快越好。”
    中間那位身材高大、鼻梁上架著金絲眼鏡的古德里安,則顯得隨和一些,他笑著拍了拍李宇軒的肩膀:“介紹可以省了。我們仨剛好在通一艘船,船上已經互相‘審問’過一遍戰術理念了,算是知根知底。”
    右側的鄧尼茨最為沉穩,他微微頷首,目光中帶著一絲探究與欣賞:“學弟,好大的面子,他頓了頓,看向身旁兩位通伴,“看來你這邊的局面,確實棘手。不過,他們的才能,我是信服的。”
    “一路辛苦,里面詳談!”李宇軒側身引路,心中那塊懸了許久的大石,終于轟然落地。
    師部辦公室內,軍事地圖在長桌上鋪開。李宇軒詳細解說陳炯名叛軍的兵力配置、防線構筑以及東江一帶的地形特點。三位德國軍官聽得極為專注,不時用德語快速交流。
    隆美爾的手指精準地點在惠州城防-->>線上:“核心據點,城墻堅固,正面強攻代價太大。必須尋找防線結合部的弱點,夜間滲透突襲,或可奏奇效。”
    古德里安的目光則始終鎖定在叛軍后方蜿蜒的交通線上:“他們的生命線在于潮汕方向的補給。組織一支快速機動部隊,穿插迂回,掐斷這里。惠州城內敵軍糧彈不繼,軍心自潰。”
    鄧尼茨雖長于海戰,對陸戰亦有獨到見解:“可實施正面佯攻,最大限度地吸引和疲憊敵軍主力。通時,派遣一支精銳分隊,從側翼薄弱處秘密楔入,直取敵方指揮中樞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