華燈初上，岑矜帶著那盒牛奶回了公司。
一個美工正坐她工位跟路琪琪同享一碗烤冷面，見她過來，美工立馬挪地，只留下一叢鮮香。
岑矜放下包，坐回椅子，把牛奶擱到桌上。
岑矜的工位很清爽，只一臺全黑臺式機和陳列文件的白書架，除此之外就擺放著眼藥水與紙巾盒。
她抽出一張紙巾按了下被風(fēng)吹潮的鼻端，才重新拿起那盒咖啡牛奶。
剛要摘下吸管，她手一段，又把牛奶架回去，取出手機，調(diào)整角度，對焦拍下一張。
而后才按滅手機，戳開錫箔口，開始品嘗。
路琪琪偷瞄著她連串動作，好奇心被勾老高：“你儀式感也太強了點吧?！?
“這是什么牛奶，很好喝嗎？”她胃里的饞蟲開始哇哇亂叫。
岑矜又吸了一口，咖啡味淡，還甜得過分。她看向路琪琪，實話實說：“味道不怎么樣?！?
路琪琪眨眨眼，不明白了：“那你在大張旗鼓弄什么？”
岑矜不答，只遞去一個只可意會不可傳的得意眼色，把牛奶放好，勾唇望向顯示屏。
敲了兩個字，她突地想起李霧晚飯問題還沒解決，又點開軟件往家里地址下單一份日式套餐飯。
付完款，她截了張圖給李霧：給你叫了晚飯，記得吃。
男生應(yīng)得很快：好。
他又問：你吃過了嗎？
岑矜從電腦上回他：還沒，但是喝過了。
那邊不再秒回，少晌，才有了新動靜：好喝嗎？
岑矜微微揚眉，問：你沒喝過么。
李霧：沒。
岑矜：還不錯。
他一如既往惜字如金：嗯。
怕打攪他功課，岑矜不再多，關(guān)閉對話框，望回字跡繁密的屏幕，開始對照著文檔里的標(biāo)注重梳內(nèi)容。
……
修改整理完畢，岑矜把新版?zhèn)鹘o厲飛，這才想起去看時間，顯示器右下角的數(shù)字已至九點。
她單手覆到頸后，一邊按壓著酸僵的部位，一邊去看路琪琪工作進度。
不料女生已經(jīng)伏案打盹，她雙手垂掛在桌肚里，臉頰肉被桌面擠成一坨，半張著嘴，睫毛一顫不顫，看來已經(jīng)酣然入夢。
這女孩才畢業(yè)兩年，還保有一份不拘小節(jié)的稚真與神氣。
岑矜盯著她看了會，忽然有些羨慕，如今的她，死都不會允許自己在外面露出這種睡相的。
不過……
她收回目光，抓起鍵盤邊已經(jīng)冷卻的牛奶，排遣般一口氣吸盡。
托李霧的福，她好歹還能蹭點校園的青蔥氣。
―
臨近十點，岑矜才回到家。
一進門她就愣住了，玄關(guān)燈破天荒開著，好像覆下一片蟬翼般淡柔的紗幔。
她心跟著暖了一度，傾身換好鞋，往里走，左右環(huán)顧。
視線所經(jīng)之處，有樣?xùn)|西攝去了她的注意力。
是袋未開封的外賣，被安放在茶幾正中央，還系著死結(jié)，一看就拆都沒拆。
岑矜皺了下眉，喊人：“李霧?！?
書房門緊閉，里面人肯定聽不見。
岑矜只得走過長長走廊去敲門，指節(jié)才在門板上咚了一下，里面就傳來唯恐慢了的迅疾腳步聲。
岑矜留心聽著，唇角悄然起了弧。
她在阻隔消失的那一刻端穩(wěn)面色，沉靜地與門內(nèi)少年對視。
李霧站在里面，瞳仁自帶曙色：“回來了？”
“嗯，”岑矜往后偏了下頭：“晚飯怎么沒吃？”
“忘了，”他不假思索：“寫作業(yè)寫忘了?！?
岑矜抿出一個禮節(jié)性微笑，話里有話：“怎么沒忘記拿呢。”
李霧一秒靜音。
岑矜知道他葫蘆里賣什么藥：“我在公司吃過了?！?
李霧：“嗯。”
“去吃掉，”岑矜輕嘆一息：“要餓死了吧?！?
“不餓。”
“那是餓過了，”她回身去臥室，同時留下叮囑：“熱一下再吃?！?
卸完妝換了身家居服出來，李霧已經(jīng)在廚房吃飯了。
岑矜坐回沙發(fā)，他也遙遙看來一眼。岑矜做了個扒飯動作示意他繼續(xù)，少年立馬低頭專注眼下。
岑矜并未挪眼，不知是不是燈光原因，他皮膚似乎白了點，頭發(fā)長長了，漆黑的碎劉海墜下來，遮住了少部分額頭。
已然是個城里小孩。
看來他適應(yīng)得不錯，岑矜放心了些，收回視線，翻閱起微博。
萬籟俱寂，屋內(nèi)僅余李霧進餐的聲音，不徐不疾。
岑矜聽得犯困，倦懶地把背埋進靠墊里，莫名有些享受此刻的安寧。
過了會，聽見他整理塑料袋的響動，岑矜回過頭去，就見李霧已經(jīng)起身，在有條不紊地收拾外賣盒。
他大概又長了些，面積稍狹的廚房襯得他人高馬大。
岑矜記不得之前訂校服時測量的數(shù)據(jù)了，遂問：“李霧，你上次量了多高來著？”少年掀起眼皮，修長的手指將塑料袋拎手盲打出一個利落的結(jié)：“一米八四?！?
“哦……”岑矜若有所思。
李霧半蹲下去清理垃圾桶，餐廳的光線又一下子亮了點。
目隨他將灰色袋子放去門外，又輕帶上門，岑矜才啟唇道：“我再給你買幾件衣服吧?！?
畢竟人家小孩剛贈她一盒極有告慰效果的熱牛奶。
李霧愣了一下，停在鞋柜旁：“你買好幾件了，而且在學(xué)校都穿校服。”
“不冷嗎，以后外面也要添棉服羽絨服了吧?！贬嫦肫鹱约簞倓偞┲笠氯ト≤嚩忌l(fā)抖。
他走回來：“還好?！?
岑矜讓他到椅子上坐，自己則抖了下毯子，盤腿坐正：“我們這跟山里一樣冷嗎？”
李霧說：“不一樣?！?
岑矜來了點興趣：“哪邊更冷。”
李霧沒說哪更冷，只回：“宜市要溫暖一點?！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