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才我從恩主那里回來,我現正急忙記下我所感受
的一切。約瑟夫·阿列克謝耶維奇的生活貧窮,兩年多以來身患令人折磨的膀胱炎。從來沒有誰聽見他的或怨。從清早直至深夜,除開吃便飯花費一些時間而外,其他時間全部用來鉆研科學。他親熱地接待我,請我坐在他所躺的那張床上,我向他作了個東方騎士和耶路撒冷騎士的手勢,他以同樣的手勢作答,臉上含著溫順的微笑,問我在普魯士分會和蘇格蘭分會有什么見聞,有什么收獲。我盡可能把一切情形都講給他聽,把我在我們彼得堡分會提出的基本原理轉告他,把我所遭受的冷遇、我和師兄師弟斷絕關系的情形告訴他。約瑟夫·阿列克謝耶維奇沉默地思忖了良久,并向我闡述他對所有這一切的觀點,他的觀點霎時間照亮了我的一樁樁往事和我面前的未來的道路。他使我感到詫異,問我是不是記得共濟會的三大目的:(一)保守與認識秘密;
(二)為領悟第一目的而凈化自己,改造自己;(三)致力于這種凈化,藉之以改造全人類。在這三大目的中哪一個目的是首要目的?自然,自我凈化和改造是首要目的。只不過我們經常可以不依賴各種環境去達到這個目的。但是與此同時,這個目的又要求我們付出最大的努力,如果我們由于驕傲而誤入歧途,以致于放棄這個目的,我們就得為神秘的哲理而奮斗,可是我們由于心地不純而不配去領會這個玄理,否則,如果我們自己都是卑鄙和行為的壞榜樣,那末,我們就要為改造全人類而奮斗。光明教的教義不是純潔的教理,正是因為它迷戀于社會活動,才顯得傲氣十足。約瑟夫·阿列克謝耶維奇根據這個理由來譴責我的演說詞和我的全部活動。我在靈魂深處是贊同他的意見的。當我們談到我的家事的時候,他對我:正如我對您說的,真正的共濟會的主要職責乃在于自我完善。但是我常常想到,只有排除我們生活上的一切困難,我們才能更快地達到這個目的;反之,閣下,他對我說,只有在塵世的騷動中我們才能達到三大目的:(一)自我認識,蓋因人類只借助于比較才能認識自己;(二)自我完善,只有借助于斗爭才能達到自我完善;(三)獲致主要的德行——愛死亡。
只有人生的波折才能向我們證明人生的空虛,才能有助于我們加深對死亡或新生的天賦的愛。這些話說得十分中肯,因為約瑟夫·阿列克謝耶維奇在肉體上痛苦萬分,盡管如此,他從未感到生活的苦惱,他熱愛死亡,盡管他這個人的內心純潔和高尚,但是他覺得他對死亡還沒有充分的準備。后來這位恩人對我充分地說明宇宙的大正方形的意義,并且指出,三和七這兩個數目是世界的基礎。他勸我切莫回避彼得堡的師兄師弟,勸我在分會中只擔任次要職務,極力地誘使師兄師弟戒除驕傲,把他們引向自我認識和自我完善的正路。除此之外,他規勸我檢點自己,并為此給我一本筆記簿,今后我將自己的一切行為都記在這本筆記簿上。”
“彼得堡,十一月二十三日。
我又和妻子同居了。我岳母含著淚水到我這里來,并且告訴我,海倫在這里,她央求我要聽她的話,她沒有罪過,我把她遺棄,使她感到不幸福,她還對我說了許多別的話。我知道,如果我只讓我自己去看她,那末,我再也不能拒絕她的請求了。我沒有把握,不曉得要找誰幫忙,要向誰求教。如果我的恩主在這里,他就會講我聽的。我回到自己房間里,把約瑟夫·阿列克謝耶維奇的信件翻閱了幾遍,想起了我和他的談話,從中得出結論,我不應拒絕請求的人,我應該向每個人伸出援助的手,何況這個人和我的關系這么密切,我應當忍氣吞聲痛苦地度日。但若我為了德行而寬恕她,那也說得過去,我和她的結合將會具有一個精神的目的。我就是這樣拿定主意的,我就是這樣給約瑟夫·阿列克謝耶維奇寫信的。我對妻子說,要她忘記過去的一切,我有什么對不起她的地方,請她寬恕我,我是沒有什么可寬恕她的。這些話說給她聽,我很高興,不讓她知道,我又看見她時心里多么難受。我在大住宅的樓上安頓下來,感覺到獲得新生的幸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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