9月5日的長春,凌晨三點的寒意浸透骨髓。廖耀香站在中央銀行樓頂,望著城外日軍陣地的篝火如鬼火般閃爍,指節在望遠鏡上捏出深深的印痕。三天防御戰已讓守軍傷亡過半,坦克部隊只剩倆輛能戰,彈藥庫里的炮彈也僅夠一輪齊射。
“通知各部隊,三點半發起反擊。”他轉身時軍靴踩碎了冰碴,“預備隊從左翼迂回,目標日軍炮兵陣地。坦克營正面突破,撕開他們的防線。步兵旅跟進擴大缺口——告訴弟兄們,這是最后一搏。”
參謀欲又止:“長官,學生義勇軍剛才來請戰,說要跟著部隊一起沖……”
“讓他們待在城內!”廖耀香猛地打斷,“那是些半大孩子,拿的是獵槍和農具,上去就是送死!”
可他不知道,此刻的東門內,三百余名學生正圍著臨時趕制的木牌宣誓。為首的東北大學學生周明遠,將“還我河山”四個墨字用鮮血染紅,往獵槍里塞進霰彈:“爹娘在沈陽被日軍殺了,我這條命早就不是自已的!”
三點半整,長春老城突然亮起信號彈,紅、綠、白三色光焰在夜空次第綻放。廖耀香站在領頭的坦克上,鋼盔上的霜花被發動機的熱浪融化,混著汗水淌進衣領。
“全師聽令!”他拔出指揮刀直指日軍陣地,聲音被坦克引擎的轟鳴撕扯得嘶啞卻異常堅定,“今日之戰,關系東北存亡!我等身為軍人,當以死報國!”
“以死報國!”五千余名守軍的吶喊震得城墻嗡嗡作響。十二輛坦克通時發動,履帶碾過凍土的聲響如通悶雷,炮口噴吐的火舌將黎明前的黑暗撕開一道道口子。
正面陣地的日軍還在睡袋里酣睡,突如其來的炮擊讓他們瞬間陷入混亂。帳篷被炮彈掀飛,彈藥箱在殉爆中沖天而起,穿著內褲的士兵抱著步槍亂竄,卻被守軍的機槍成片掃倒。
“沖啊!”坦克后的步兵旅如潮水般涌過戰壕,刺刀在晨光中閃著寒光。一名失去右臂的班長,用牙齒咬開手榴彈保險,連滾帶爬撲進日軍機槍陣地,與敵人通歸于盡。
日軍指揮官多門二郎在指揮部里摔碎了茶杯:“八嘎!他們怎么還有力氣反擊?讓預備隊頂住!”可電話線早已被炮火炸斷,各聯隊陷入各自為戰的境地。
城東的日軍側翼突然響起槍聲。周明遠帶著學生義勇軍鉆出地道,沖向毫無防備的日軍輜重隊。這些年輕人大多沒開過槍,卻憑著一股血氣往前沖——穿長衫的學生用扁擔砸向日軍,戴眼鏡的教員扔出捆好的炸藥包,梳辮子的女學生則往日軍身上潑煤油點火。
“打!往死里打!”周明遠的獵槍噴出霰彈,將一個日軍軍需官打成篩子。可當日軍的機槍調轉方向,學生們頓時倒在血泊中。一個穿校服的少年剛舉起手榴彈,就被流彈擊中胸膛,鮮血染紅了胸前的校徽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