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宇軒回到第五軍營地時,正趕上訓練場上最熱鬧的辰光。冬日的陽光透過稀疏的云層,給灰褐色的營盤鍍上了一層金邊,也照亮了場地上那一排排嶄新的雷諾ft-17坦克——它們像蟄伏的鋼鐵猛獸,履帶碾過地面的痕跡還泛著新鮮的泥土色。
    德國顧問團的身影在坦克群中格外顯眼。古德里安正趴在一輛坦克的艙蓋上,手里攥著半截粉筆,在裝甲板上飛快地畫著戰術示意圖。他時而俯身標注射擊死角,時而直起身比劃裝甲集群的推進路線,粉筆灰簌簌落在他的軍裝上,與金色的發絲混在一起,卻絲毫沒影響他講解的專注。
    “看到這里沒有?”他用粉筆頭敲了敲炮塔位置,聲音透過翻譯員傳到士兵耳中,“ft-17的優勢在于靈活性,轉彎半徑比你們之前用的日式坦克小一半,在丘陵地帶穿插時,要利用這個特點繞開敵方火力點……”
    不遠處的隆美爾則在演示步坦協通,他手里拿著兩根木棍,一根代表坦克,一根代表步兵班,在地面上模擬著進攻陣型:“坦克推進時,步兵必須保持十米距離跟進,左側掩護反坦克手,右側警戒側翼突襲,記住,你們是一l的,不是各打各的!”
    士兵們圍得里三層外三層,脖子伸得像長頸鹿,眼里的興奮幾乎要溢出來。這些來自田間地頭的年輕人,昨天還在擺弄老舊的步槍,今天卻能近距離接觸傳說中的“鐵疙瘩”,不少人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坦克冰冷的外殼,被燙得縮回手也不覺得疼,反倒咧著嘴笑。
    “主席,您可回來了!”副官一路小跑迎上來,軍帽都跑歪了,“美國來的操作人員也到了,300多號個人,正在‘薩拉托加’號上調試設備呢,說要教咱們的人怎么開航母!”
    李宇軒點點頭,將手里的木箱遞過去。箱子碰撞的瞬間,里面鈔票的摩擦聲清晰可聞,像一串沉重的提醒?!鞍彦X存進銀行,”他的聲音有些沙啞,“先支付操作人員這個月的薪水,還有庫房里的燃油費也結了,別讓人家說咱們拖欠。”
    “是!”副官接過箱子,轉身時腳步都帶著小心翼翼——他掂量得出這箱子錢的分量,更清楚背后壓著的期待與壓力。
    李宇軒緩步走向訓練場,目光像探照燈般掃過每個角落。曼施坦因正蹲在巨大的沙盤前,用細木棍勾勒著防御陣線,他身邊圍著杜與明、宋溪濂等幾個師長,眉頭緊鎖地討論著什么,時不時在沙盤上插下代表兵力的小旗子。不遠處的停機坪上,戈林正指揮著德國技師檢查??薲.vii戰斗機的引擎,藍白色的煙霧從排氣管噴出,在陽光下拉出一道道弧線。
    這一切都太熟悉了。從最初在羊城湊齊的那幾千人,到如今坐擁五軍精銳、坦克飛機俱全的第五軍,每一寸營盤,每一件裝備,甚至每個士兵臉上的神情,都刻著他的心血。就像看著自已的孩子從蹣跚學步長到頂天立地,那種自豪感混著沉甸甸的責任,壓得胸口又暖又脹。
    可蔣校長那句“第五軍練完之后我要把它打散”,像一把淬了冰的錐-->>子,猝不及防地扎進這團暖意里。李宇軒的腳步頓在訓練場邊緣,望著那些躍躍欲試的士兵,忽然覺得眼前的熱鬧像一層易碎的糖衣。
    他想起北伐戰役時,那些趴在戰壕里啃凍土豆的弟兄,他們中有人沒能看到勝利的那天,墳頭草怕是已經老高了。想起校長掏出那箱“老本”時,指節泛白的手和眼底的疲憊,那是把私囊掏空的決絕。想起美國商人那張笑瞇瞇的臉,合通里藏著的每一個陷阱,都在無聲地嘲笑著“強軍夢”的代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