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背著手在屋里來回踱著步,軍靴踩在碎瓷片上發(fā)出“咯吱”聲。越想越氣,又覺得心口堵得慌——景行怎么會這樣?那個小時侯替他背黑鍋、挨先生板子的景行,那個在日本振武學(xué)校替他擋酒、醉倒在榻榻米上的景行,怎么就變成了現(xiàn)在這個敢違抗命令的李師長?
    是權(quán)力讓他變了?還是真的被“那邊”畫的大餅勾走了魂?他想不通,只覺得一陣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升起——連景行都靠不住了,這世上還有誰能信?
    而此時的李宇軒,已經(jīng)帶著第三師的主力,踏上了前往西南的征程。隊伍行進(jìn)在崎嶇的山路上,車輪碾過碎石發(fā)出“嘩啦”聲,馬蹄踏在泥濘里濺起泥水。黃維勒住馬,湊到李宇軒身邊,眉頭緊鎖:“師長,我們真的要違抗少東家的命令嗎?這可是掉腦袋的罪過,兄弟們家里還有老小……”
    “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。”李宇軒勒住馬韁,望著遠(yuǎn)處連綿的群山,那些山影在暮色中像蟄伏的巨獸。“但你去問問兄弟們,誰沒見過西南軍閥的暴行?去年我路過湘西,親眼看見他們的兵把百姓的糧食搶光,把姑娘拖進(jìn)寨子里,那些孩子哭著要爹娘,眼睛都哭出血了。”
    他的聲音不高,卻帶著一種沉甸甸的力量:“少東家現(xiàn)在忙著北方的事,顧不上這邊,我們不能等。等下去,只會有更多百姓遭殃。”
    杜聿明跟上來說:“可萬一少東家真動怒,撤了您的職,甚至……”
    “沒有萬一。”李宇軒轉(zhuǎn)頭看他,眼神銳利如刀,“我們是革命軍,不是某個人的私兵。統(tǒng)一全國,不光是打北方軍閥,也包括這些魚肉鄉(xiāng)里的地方軍閥。就算將來要受罰,就算這輩子再也握不了槍,這仗,我也得打。”
    隊伍里不知誰喊了一聲:“我們跟著師長干!早就看不慣那些軍閥了!”
    緊接著,附和聲此起彼伏:“對!跟著師長!”“清了那些雜碎,讓老百姓過幾天好日子!”
    士兵們原本有些猶豫的腳步,漸漸變得堅定。他們跟著李師長打了這么多仗,北伐的洪都城頭,他從來沒讓他們白白送死,也從來沒忘了為何而戰(zhàn)。
    隊伍繼續(xù)前進(jìn),陽光穿過山林,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。李宇軒抬頭望了眼天色,夕陽正把山尖染成金紅色。他知道,從他決定違抗命令的那一刻起,他和少東家之間那條從小走到大的路,就已經(jīng)分叉了。
    “回去之后,大概是再不能領(lǐng)兵了吧。”他苦笑一聲,心里卻并不后悔。至少,他守住了心里那點東西——那些在溪口聽來的道理,那些在保定學(xué)堂念過的“革命宗旨”,那些不能讓百姓白白受苦的念頭。
    或許,那個在溪口慢慢長大的兒子,那個帶著他希望的少年,能在未來走出一條不通的路。而他自已,只能沿著眼前的選擇,一步步走下去,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。
    “加速前進(jìn)!”他揚聲道,馬鞭在空中劃出一道清脆的響聲,驚起林間一群飛鳥。
    西南的群山在前方等待著他們,層巒疊嶂,像無數(shù)未知的挑戰(zhàn)。而一場遠(yuǎn)比東征、北伐更復(fù)雜的風(fēng)暴,正隨著這支隊伍的腳步,在華夏的腹地悄然醞釀。風(fēng)穿過山谷,帶著山雨欲來的氣息,吹得軍旗獵獵作響,也吹向了一個充記變數(shù)的未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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