更窩火的是下人的身份。蔣家在溪口鎮是頭一號的大戶,鹽鋪、錢莊樣樣齊全,外頭還有大片田地,家里傭人就有好幾個,連做飯的張媽都能隨便使喚他。他家能在大院犄角旮旯租間矮房住,全靠爺爺當年在蔣家做長工的情分——那矮房漏風漏雨,下雨天床底下都能積起水,夜里睡覺都得裹緊被子。而蔣銳元,這個后來成了“校長”的毛頭小子,不過比他大幾歲,精力旺盛得沒處使,整天帶著一群野孩子在鎮上瘋跑:上樹掏鳥窩,弄得一身樹葉。下河摸魚蝦,渾身濕淋淋的。有好幾次,他差點把剛學走路的李宇軒撞個跟頭,不僅沒半句道歉,還咧著嘴笑,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。
打六歲起,吆喝聲就沒斷過。“小軒子,挑水去西廂房!缸要滿!”“軒伢兒,少東家要寫字了,趕緊磨墨!墨要細!”李宇軒長得快,十一歲時已比同齡孩子高出半頭,手腳也利索,蔣家上上下下都愛使喚他。心里再不痛快,也只能低著頭恭恭敬敬應一聲“曉得了”,畢竟吃人家的飯,就得聽人家的話。挑水時,水桶撞著腿骨,疼得他齜牙咧嘴,也只能硬扛著,生怕灑了水挨罵;磨墨時,得費好大勁才能把墨塊磨得細膩,胳膊酸得抬不起來,也不敢停歇。
秋收過后,飯桌上照舊是糙米飯配咸菜,那咸菜咸得發苦,連點油星子都見不著,偶爾能吃到塊蒸紅薯,就算是改善伙食了。周桂香把飯碗往他面前推了推,眼圈突然紅了,聲音帶著顫音:“軒伢兒,你爺爺……厚著臉皮去求了主母……打明天起,你就跟著少東家去族學念書。”
李宇軒手一抖,筷子“啪嗒”掉在地上,滾到桌腳,眼睛瞪得溜圓:“念書?我?”
“是啊。”周桂香抹了把眼角的淚,伸手撿起筷子,在衣襟上擦了擦遞給他,“你爺爺為這事兒,給主母磕了好幾個頭呢,額頭都磕紅了……老話說得好,萬般皆下品,惟有讀書高……念了書,將來就不用像我們這樣看人臉色過日子了。”
他聽明白了。這年頭,下人的孩子能進族學念書,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。蔣家的族學設在祠堂旁邊,青磚瓦房,比他家的矮房氣派多了,請的是鎮上最有學問的葛老先生,教的是《三字經》《百家姓》,連蔣銳元遲到了都得挨戒尺。這確實是沉默寡的爺爺能給他謀到的最好出路——爺爺平時話不多,對他卻格外疼,有次還偷偷塞給他半塊硬邦邦的麥芽糖,那甜味,他記了好幾天。
可李宇軒心里直犯怵。前世在技校,他除了打游戲就是睡覺,課本新得能拿去當二手貨賣,上課還總打瞌睡被老師罵。這輩子居然要從頭啃“之乎者也”?那些彎彎繞繞的古文,比電子廠的電路圖還讓人頭疼,光認那些密密麻麻的繁體字,就夠他費半天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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